献血风波难平息,“解铃”的关键在上海卫健委
2023年10月14日这一天,上海新婚夫妻陶先生和余女士遭遇了三件生死攸关的事:他们在西藏阿里自驾游遇车祸,余女士重伤昏迷,被送至阿里人民医院抢救;当天,阿里血库启动绿色通道筹血;阿里医院建议陶先生联系上海卫健委,请求援藏医生支援。
这是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“阿里献血风波”的缘起。
据公开报道,10月15日,余女士手术需要大量A型血的消息,已经传遍阿里,整个阿里层面行动起来,参与到定向献血中来。这些层面包括,阿里医院的医院职工、社会志愿者、消防、派出所等部分,院方后来向媒体记者确认有“数十名公务员”。
10月16日是余女士闯过生死关的关键一日。这一天,上海援藏医生完成会诊,建议通过医疗包机送到成都华西医院,这个费用需要120万元,不是一开始传言的50万元。从阿里出高原,方向已定,但血量短缺问题还没解决。
10月17日全天,昏迷中的余女士仍处于大换血状态,陶先生称通过热心人士的自愿献血,血量问题在这天得到解决,一共用掉7000毫升血,相当于32名成年人献血量。所幸的是,余女士也在当天通过抢救苏醒。这一天,陶先生给监护室的余女士发了信息,他后来解释信息内容纯属打气鼓劲:“我找小姑联系了上海市卫健委,卫健委联系了阿里部门,动用了阿里自治区所有公务员献血……整个阿里自治区的A型血都给你输上了。”
余女士回复:小姑姑牛逼。
10月18日至11月3日,余女士在华西医院救治,脱离生命危险,返回上海继续治疗。
11月28日,余女士将治疗过程制作成抖音相册发布,她使用的与丈夫通信截图及凡尔赛口吻,第一时间被网友捕捉并嫌弃。
11月29日,上海市卫健委回复媒体记者,帮助余女士是接到函件后所为,“此事不存在因私人关系等不正当因素导致的行动”。同日下午,阿里地区党委宣传部、阿里地区卫健委工作人员均表示,已对此次献血情况进行复查。
余女士在高原地区遭遇不幸,最终挽回生命,网友是乐见这一点的,他们聚焦或质疑的是:余女士是否因为特权关系受到了特殊对待?
截至到12月1日下午5时,阿里官方尚未公布复查结果。从上海市卫健委的回答看,不存在特权作祟的空间,他们联系援藏医生,都是根据公函行事,也就是按照流程操作。陶先生一家则否认小姑能量很大,说是快要退休人士,说“不清楚她的具体身份”,小姑个人的具体资料,外界仍不清楚,想必也很难洞察。
随着时间推移,现在存在两种相反的看法:一种是盯住上海市卫健委的神秘介入,从这场献血风波中强烈质疑紧急医疗救助的公平性,强烈怀疑余女士因为她家的特殊背景,得到了普通人无法得到的优先对待。另一种看法则立足阿里地区的爱心特点,认为针对余女士的献血动员,其实会向所有人敞开,只要有需要就会发起响应。
这两下的立场和观点,无法相互说服,因为两方从现有事实推导出的故事版本、事件逻辑是针锋相对的。质疑的人认为,阿里地区献血机制即使按需开放,但每次动员的程度不可能一样,正是因为上海市卫健委的特事特办,驱动阿里将献血动员能力用到了极致,这样的动员强度一般人难以享受,不可能普惠。
辩护的人潜台词则是,只要阿里血库的绿色通道是面向所有人开放——社交媒体上出现了一些案例,证明当地牧民、外地人,在阿里也接受过驻地官兵、消防员、志愿者献血,以此证明余女士不是特权、并非孤例——上海卫健委怎样做并不重要。
随着风波的发酵,更多网友将矛头指向上海市卫健委的行动,也就是它会在什么情况下“启动”救助余女士这类的协调行动?上海市卫健委并未向公众还原从接报函件,到指令援藏医生的时间线。此外,当媒体记者以普通人身份求助协调异地献血,上海卫健委回复“在当地申请”,这无疑加剧了外界对“普通人能够得到同等对待”的怀疑。
这便是整个风波中最微妙的点:只要上海市卫健委自证不是特权即可,但它目前未做到外界期待的那种自证程度,即公开求助程序,并证明普通人只要求助,救助机制会展现同样的响应速度。
换言之,西藏阿里献血风波,看似发生地在高原阿里,但上海市卫健委才是那个“解铃还须系铃人”的枢纽所在。按网友的猜想,哪怕阿里这边官方调查了,可能也只是追溯一下献血的流程,不一定会详细解释两地部门的对接详情。毕竟这个事是通过援藏机制的沟通渠道进行的,可能有许多不方便公开言说的行政协调步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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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市卫健委自证到什么程度,与阿里地区能把志愿献血动员到什么程度,是本次风波中一体两面的东西。可问题恰恰出在这里,如果前者在自证时有忌讳有限度,哪怕使用更多所谓“普惠”个案,都难以提高后者的说服力。网络质疑的指向不同,阿里方面的自证与上海市卫健委的自证不在一个层次上,用前者来证明后者,属于明显的逻辑错乱,说服力欠佳也在意料当中。
所以,整个献血风波,舆论的重点不是针对百万包机的仇富心态,而是不满可能存在的特权操作,将“她命贵”置于普通人之上。而要澄清这一点,单靠阿里那边调查是很难平息质疑的。目前来看,自证的源头在上海市卫健委,在它决定启动高原救助的刹那,若真有模糊地带,那就不难理解其无法彻底自证的苦衷与后来的沉默。